当那一击划向他时，菲林戴奥潜进了芦苇丛中时。打斗声和钟声渐渐消失，被芦苇和水吞没，埃提乌斯不得不将孤军奋战。只有当敌人分心的时候，菲林戴奥才有时间去做他必须做的事情。尽管他知道这是迫不得已的，但还是很羞恼。雷铸神兵为菲林戴奥战斗，他们的决心让树灵幽魂想起了过去的荣耀。

他就像离弦之箭一样，在城市的底部穿梭。起初，水刺痛了他的眼睛和身体，但随着他向下奔跑，顺着魂径到达格拉明的心脏地带，黑暗与混浊渐渐褪去。他沿着远古界根前进，在泻湖下方越走越深。艾拉瑞丽在很久之前建造的古老根塔已伸展到他之外，一共数百个，从泻湖底部升到城市的底部，有些无精打采地漂浮着，它们的芦苇已经腐烂变黑，而另一些却完好无损。这是他跟随的其中最大的一个，跟随魂荚的歌声在其中滑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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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他下降时，他能感觉到他亲族们的挣扎，卡拉德瑞尔以与远古保护者相当的愤怒进行战斗，在敌人中旋转跳跃闭着眼，开启血色的收割；相比之下，伊薇尔的战斗十分精妙，他会故意击伤对手，这样他痛苦的吼叫就会让其他人灰心丧气；拉瑟蕾尔是毁灭的化身，她犹如舞蹈一般穿梭，没有一个腐烂者能进得她周围。

菲林戴奥感到一阵强烈的喜悦，他从这些联结中汲取力量，开始歌唱，将思绪抛向淤泥和沙子，呼唤着沉睡的灵魂。每个树海灵木在他们生命的最初一刻就听到了灵魂之歌，它贯穿了他们的思想，流经他们的身体，将他们与大地本身联系在一起。“听我说，泻湖的灵魂！请留意我——残光守护者！我是菲林戴奥，醒来吧！”他想，“醒来吧，站起来！因为这里不安全，你必须醒来，苏醒吧！”

魂荚摇摇晃晃地搅动起来，扬起大量的淤泥，根塔也摇晃着，嘎吱作响地发出呻吟声，最古老的根开始摇曳，而最年轻的根则直接折断。菲林戴奥在一片淤泥中坠落到泻湖底部，他被拒绝了，抛飞出去。

他们不想醒来，现在还不是时候，还没到时间，他们在昏昏欲睡中低语，他们倔强而强大，他想知道他们内心究竟沉睡着什么。

艾拉瑞丽自己并不知道。生命总是变化无常，即使对于永恒女王来说也是如此。

但无论他们是什么，他们都会醒来。他们必须如此。

他发出一声夹杂深思熟虑又满含情绪的叫喊，将月忧插到了他脚间的地面上。剑在他手中颤抖，将它的鸣吟声加入到他的声音中。

他在这些固执的、未成形的思想中描绘了可能存在的景象——美丽的世界变成了荒地，魂荚林地被连根拔起并燃烧，柴堆上堆满了亲族们的木头尸体。“这——这就是将会发生的事情，除非你们醒来！”他想，同时他们绝望的尖叫声在他脑海中响起。

如果他失败了，如果他们不愿被唤醒，他们就会死，他的另一部分亲族们将在长期的衰落中消失。更糟糕的是，他带来的那些人都会白白死去。他想到了上面的埃提乌斯，感觉到芦苇在雷铸神兵和他的敌人战斗时弯曲；他感受到了卡拉德瑞尔的痛苦，那旧时之伤重新裂开，金色的树液洒满地面；他听到伊薇尔痛苦的惨叫，一把生锈的刀刃刺穿了她的大腿；当闪电划过，芦苇燃烧，同时带走那些来自艾兹尔的尸体。他感受到了这一切，并且将这一切都融进月忧的剑刃插入了地面。

“你必须醒来！你必须！”他脚下的大地开始翻腾，裂开。光，纯净的万丈光芒四射开来，向上方刺去。海水不断起泡并变热。菲林戴奥伸出了双臂，“站起来！”他想，“苏醒吧！”

在一片光辉和歌声中，他们做到了。

多洛鲁古斯的蹄子将埃提乌斯压倒，他痛苦地呻吟了一声。 “正如坎克沃尔夫人所声称的那样。”纳垢之民说道，同时那隐约可见的身影在他身后欢快地跳跃着。“他们苏醒，我也将与他们一起苏醒！我的朋友，当你看清这肉体成型时的结局，就会知道何为纯粹的绝望。”

埃提乌斯无视了这个生物的喋喋不休，以及恶魔身影轮廓的逐渐清晰。如果他不能阻止钟声，索卢斯和其他人就会被敌人淹没。更重要的是，当多洛鲁古斯的地狱力量从沼泽地中爆发出来时，他们战庭的其余人可能会打个措手不及。

“当其他人都倒下时，谁……谁将挺身而立？”他咬紧牙关坚硬地说，随后拖起锤子作为支撑。

“什么？”多洛鲁古斯低下头。 “这是一个谜语吗？”

“不，这是忠诚！”埃提乌斯一边说，一边强迫自己努力站起身来。突然间的动静令多洛鲁古斯后退了几步，解放者队长埃提乌斯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，手里拿着锤子。“我乃忠诚者！我将挺身！”

“哈！你还残留着一些战力吗？很好。”纳垢之民咕哝道。 “我会——呃？”

混沌冠军转过身来，埃提乌斯越过它，一道光从地板下升起，向上溢出，光芒愈发强烈。多洛鲁古斯痛苦地嘶吼着，温暖的光芒照耀在他们身上，它举起一只手拼命遮挡。

在光的中心，芦苇从地板的裂缝中挣脱出来，脱离了在地下翻腾的黑暗水域。多洛鲁古斯一直对着从祭坛上倒下的肮脏神像祈祷，附着在墙上的黑暗被烧得一干二净，已经半固态的恶魔被灼热的光芒化为呜咽的阴影，在光的燃烧中心内，好似什么东西升起。

在埃提乌斯看来，这些东西像是有形的，又像是无形的，不断变化。它们是高大、蜿蜒的茎，上面结满了金色发光的茧，但也有奇怪地闪闪发光的真菌球，或者可能是一团带有透明翅膀的种子。还有其他形状，有数百个，每一个都比上一个更令人不安和难以辨认。它们从一个移动到下一个，速度快到让他目不暇接，而包含它们的光线呈现出自己的形状——这种可能是它腿的东西固定下来，并将其燃烧的肩膀靠在上面的天花板上。

随后，伴随着如大海般的轰鸣声，光芒向上涌动，芦苇突然爆裂，从整体上撕下来。屋顶也像种荚一样爆开，正鸣响着的钟摇摇欲坠，仿佛在惊慌失措，继续在他损毁前鸣响。光芒向上流动，在烟雾中烧出一条路，净化了其所经之处空气中的毒素。

它越升越高，直到最后消失在视线中。破碎的天花板嘎吱作响，像枯萎死亡的芦苇般剥落。整座大教堂也如同垂死的动物般颤抖起来，巨大的呻吟声似乎从城市深处传来。

“好吧，这有些出乎我意料。”多洛鲁古斯说。他向前冲去，掐住了埃提乌斯的喉咙，接着一击链枷将锤子从解放者至尊手中击落。他咕哝了一声，把正在挣扎的雷铸神兵从脚边拖了下来。“但这并不重要。听，瘟疫的钟声仍然在我悬挂的地方响起。”他用连枷指着天花板。

埃提乌斯猛击这纳垢信徒的手臂，但该生物的抓力竟如此之强。“祖父伸出手，就如同时间一样无情。他会把你抱在怀里，我的朋友，并教给你信仰的真正含义。”多洛鲁古斯摇晃着他，就像狗摇晃老鼠一样。 “也许到时候你甚至会以腐烂兄弟的身份加入我的行列，毕竟，你已经有了骑士的盔甲和风度。”多洛鲁古斯笑着说道。

“不！”这个声音似乎来自四面八方，又不知从何而来。 “菲林戴奥。”埃提乌斯喘息着，仍然试图挣脱。

多洛鲁古斯咕哝道。“你在哪里，精魂？我以为你走了。”他转身，拖着埃提乌斯。 “快出来，那些光是你的巫术吗？”他笑道。 “你应该趁有机会就逃走，精魂。而现在，我要打断你的四肢，用它们来做火种，你的离世之火将照亮我们的胜利之路。但首先……”他低头看着埃提乌斯。“你会死，我的朋友，但你会重生，这毋庸置疑，也许我们会在未来的日子里再次见面。”它的手开始收紧，他的肉体在滋滋作响，不知那声音是来源于西格玛金属的嘎吱声，还是埃提乌斯的脖子。

突然，菲林戴奥出现了，并沿着中殿掠向多洛鲁古斯。随着剑光一闪砍进了那纳垢信徒的手臂，脓液喷涌而出，多洛鲁古斯大叫起来，更多是愤怒而不是痛苦。埃提乌斯被扔在了地上，多洛鲁古斯挥舞连枷，将菲林戴奥击退，当混沌冠军追赶树魂时，地板弯曲开裂，清澈透明水，间歇泉般向上喷涌。

埃提乌斯站了起来，努力保持平衡，整个大教堂貌似要散架了，那光芒掠过并破坏了其路径上的一切。钟声仍在响起，多洛鲁古斯仍在咆哮、战斗，埃提乌斯看到，连枷轻轻一击砸中了菲林戴奥，树灵幽魂被击倒在地。埃提乌斯赤手空拳冲锋，撞向多洛鲁古斯，将他撞回一根芦苇柱上。它的重量使柱子弯曲，导致上面受损的天花板变形的愈发严重，铿锵的钟声也不再单调，变得没有节奏、飘忽不定。

埃提乌斯的银色拳头砰砰地砸在敌人那挂满油污的盔甲上，直到多洛鲁古斯将自己的双拳压在埃提乌斯的肩胛骨之间，把他按得单膝跪地。当他身体下沉，头晕目眩时，他听到木头碎裂和芦苇倒塌的声音，他抬起头，一声怒吼，诅咒之钟终于撕裂了天花板的碎片，猛的下落。

多洛鲁古斯在最后一刻抬起头来，埃提乌斯突然挣脱开来。当他正在地上翻滚时，他感觉自己听到了来自混沌冠军的笑声。巨钟击穿了地板，发出一声鸣响后连带着多洛鲁古斯坠入了翠绿湾的黑暗深处。

当钟声最后的回声消退时，埃提乌斯站了起来。他一边看向菲林戴奥，一边收回了他的锤子。 “我以为你已经抛弃了我。” 

树灵幽魂没有看他。

“我们得走了。”

当他们急忙走向门口时，芦苇在他们脚下爬行与裂开，埃提乌斯放眼望去，整个大教堂都开始瓦解。外面，索卢斯和剩下的雷铸神兵正在等他，却没有其他树灵幽魂的踪迹。 

“我们的盟友呢？”埃提乌斯问道，努力让自己的声音盖过这城市的分崩离析的吱吱声。 

“他们走了，”索卢斯说道，同时警惕地看了菲林戴奥一眼。“那道光一出现，他们就消失了，把我们丢在这儿。”他环顾四周，“驻守此地的敌人又这么多……街道正在瓦解，建筑物如丝线般散开，到底发生了什么？”

“胜利了，只是我不确定这胜利该归于谁。我们的敌人呢？”埃提乌斯问道。

索卢斯摇摇头，“跑了，要么死，要么逃。整个城市开始下沉时，这些倒霉蛋儿就穿过街口溜走了。” 

“无论如何，维系这里的魔法已经消失了。”埃提乌斯看着菲林戴奥说道。树灵幽魂魂点点头。

“走吧。”菲林戴奥说。 “这座城市已经达到了它的目的，现在它会安眠，直到属于它的季节再次到来，当它再现时，你一定不能在这儿呆着。”

“你听到了，召集其他人，我们需要先回到码头，然后再去追击那些在泻湖的腐烂者。”埃提乌斯抓住索卢斯的肩膀说道。当审判官队长转身离开时，埃提乌斯看向菲林戴奥，“那道光……那是什么？”

菲林戴奥什么也没说，埃提乌斯叹了口气，“等到下次，也许你会告诉我们。”埃提乌斯轻声说。

菲林戴奥看着他，表情难以捉摸。埃提乌斯伸出了手， “但是我要感谢你的归来，心木林地的菲林戴奥。”

菲林戴奥低头看着自己的手，树海灵木看似精致的面庞绽放出一丝微笑，“我也同样如此，埃提乌斯·希尔德伯恩。”他一边说，一边紧握着雷铸者的装甲前臂。过了一会儿，他走了，只剩下埃提乌斯一个人站着。

“下次吧。”菲林戴奥自言自语着。

随着芦苇大教堂的瓦解和格拉明的毁灭，埃提乌斯·希尔德伯恩匆匆忙忙地回到他的战士们之间。

（完）